谁才是对的? | 明而不简的巴以关系史
巴以的问题,再次成为世界焦点,“哈马斯向以色列发射数千枚火箭弹,以方则报以空袭殃及巴勒斯坦平民”,稍有年岁的人,对这类新闻场景都不会陌生。
巴勒斯坦同以色列的实力对比,就如孩童和壮汉似的。巴勒斯坦为何孜孜不倦的”招欠找死“,以色列又为何不以暴力一劳永逸地解决巴勒斯坦的问题?就都不是容易回答的题目。
本文希望能以文字的描述,将我的读者们还原到那段不算长却极复杂的历史进程里,再试图谈论诸如“巴勒斯坦意味着什么?巴以和平的困难究竟在哪里?”一类的问题,
01. 重要的概念与图解
以色列是犹太人建立的国家,巴勒斯坦乃至整个中东地区则是阿拉伯人的世界;阿拉伯人支持巴勒斯坦地区的同胞,与以色列有长期的对峙,这是对中东稍有了解的朋友都会知道的事实。
巴以问题是人类现代历史上极不公平的复杂事件,也是以色列这个国家诞生第二天就与中东列国陷入战争的直接原因。以色列和中东世界一共有五次大规模的战争,其中的四次全是围绕着巴勒斯坦问题开展。今时我们所谓“巴勒斯坦国”,也完全包括在以色列的国境以内。
地图是历史的基础,这是相当清晰的一幅。开篇的一节,须要明确两处极重要的地标: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请见中央图3标注:
左数图3左边那一小块绿色,就是“加沙地带”,右边较大的一片绿,则被称为“约旦河西岸”。二者总共,就是目前巴勒斯坦还能够有影响力的全部地盘了。
另有一个重要的概念,也是我国官方新闻常有混淆的所谓“巴勒斯坦领土/控制区”——这个地球上根本不存在“巴勒斯坦国”能够完全控制的地区,这幅图上全部的区域,无论绿或黄,都是由以色列人控制的。所谓的“巴勒斯坦国”只是个有一百多个国家承认的政治实体,它没有真实的物理存在,目前全部的“巴勒斯坦领土”主权都在以色列。
以色列官方供给了巴勒斯坦地区全部的水电等基础设施,巴勒斯坦接近90%的收入也源自以色列政府的贸易及补给。以中国的话语体系,所谓“巴勒斯坦国”实际当被看做以色列国中的一个自治省份,如果勉强要比,“一国二制”的关系或可便于理解。
上述的地图还将多次出现,与“巴勒斯坦国”的概念一起,就构成本文的阅读基础。
——巴以的问题千丝万绪,我便先将以色列的历史作为本文缘起:今日以色列的建国,是真可以称作“奇迹”的。
02. 犹太—以色列的一些历史
今日的巴以关系能够成为问题,并不是因为阿拉伯人或者犹太人,而是英国人的责任。
具体来说,是英国人将巴勒斯坦地区(即今日的以色列国土)先后承诺为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一女许二家而产生的矛盾。
这矛盾又与西方的反犹传统脱不了关联;今天我们提起反犹,首先想到的大概是希特勒,是奥斯维辛一类。但是,犹太人的被排斥决不是从希特勒时才开始——我们不谈圣经那样传说的记载,就只说较为可信的历史:犹太人也曾经拥有过自己的国家,那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事情。最伟大的犹太国王叫作大卫(就是那雕像的大卫),大卫的国家,就是以色列王国。
大约在公元前的63年,在东方的汉武帝正予备展开宏图大略时,最后一个犹太人国家——首都在耶路撒冷的马卡比王国,经过极顽强的抵抗,终于也为罗马人攻破了。损失惨重的罗马人就将大卫王的旧国土命名为“巴勒斯坦-Palestine”。这个名字现在通常被认作来自非利士人-Philistine的希腊语转译——非利士是犹太人的宿敌,大卫王打死的巨人歌利亚就是个非利士人。
由此,以色列现在的国土,地名就叫做巴勒斯坦。“Palestine”这个名字,本也就是为着羞辱犹太人而诞生。“巴勒斯坦”一出现,犹太人也便失去了自己的国家,他们被迫四散到全世界,开始被称作“大流散(Galut)”的史诗漂流。
一个奇迹就产生了:长达两千年的“大流散”,竟没能将犹太人同化成什么别的民族,无论走到哪里,他们总能想法保留自己的语言文化宗教和生活习惯,虑及犹太人在“流散”期间从未拥有自己的国家,始终以少数民族身份同本地居民通婚共处,这就确实是天许的神迹——只要想想如今的满族,就能轻易地理解。
神迹也需要努力,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代价也并不总是由犹太人自己承担。我便举我自己的例子:
刚到墨西哥时,应着我“拓展经验”的要求,相熟的老师介绍我暂居在学校附近一处犹太社区民宅——据说也是学校附近高档区域。
这一度令我兴奋,我有同穆斯林共处的丰富经验,但真正的“犹太人”我接触可不多,总之互相尊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但事情却出乎我想象。
我的房主提出不少要求,例如洗手间要专用,严格的厨房使用时间,专属的厨具餐具,不能和他家人同时用餐一类——生活的要求总算还好,转天他竟提出我每天早九点到晚六点必须去办公或游玩,总之不许在家呆着,令我完全无法理解。
一系列“为了你充分利用时间”“让你更好地了解墨城”等荒谬借口都不能成立,他终于向我坦白真实的原因:他家男丁白天要上班,而高堂老母卧病在床。尽管老母亲已经七十有余,但按照犹太教经典,我作为未婚男子不能和他家女子独处——尽管他家有三层楼。
我向那位中介老师抱怨,对方却笑说犹太人都这样啊,这家算很开明的了,是他母亲要看病需要钱,换别人根本就不让你住哩!
依着民族志的宏大立场,少数民族确实非得如此才能保留自己的“民族认同”;但从个人体验,这当然不可能给我任何愉快感受。
后来我也有了些以色列朋友,他们在服兵役时(以色列全民兵役)都有类似“大屠杀知识测验”,例如某集中营在二战中囚禁多少犹太人,杀害了多少,甚至到何种方式杀害之类——若换成中国历史书这样考察南京大屠杀知识,早就被定义成”宣扬仇恨“;但犹太人就觉得这都很平常,没人觉得这是散播仇恨种子,因为“你们中国人也要学历史对吧?被侮辱被杀害就是我们的历史”。
在西人语境中,“Galut-大流散”是个带有强烈负面意思的语词,犹太人在不少地方都是令人有点反感的民族,原因也就不难想象。
两千多年来,犹太人大概就都这么“令人反感”地生存,一代一代顽强保留着自己的民族特征。而这民族的最大愿望,莫过于希望回到古代大卫王的以色列国土去——所谓的“犹太复国运动”,便成了一代代犹太人最热切也最遥远的梦想。
03. 巴以问题的来历与纠缠
机会终于来到了。
一战即将结束,庞大的奥斯曼帝国就要崩塌——过去的几百年,耶路撒冷地区这令犹太人魂牵梦萦的地方都是由奥斯曼人控制。犹太人团体趁机向当时的世界秩序维持者:英国提出了独立建国的要求。
彼时英国为着战后世界秩序的再分配,也愿望与为数不少的犹太人团体做交易,便暗中答应犹太人要求,约定战后支持以色列在巴勒斯坦地区独立建国。犹太人拿到“圣旨”,欢欣鼓舞不表,便自行向着巴勒斯坦移民去。
犹太的移民当然引起阿拉伯人警惕——在过去的大多数历史时期,阿拉伯人才是巴勒斯坦的居民,“巴勒斯坦自古以来就是阿拉伯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阿拉伯世界遂群起声讨英国支持犹太人建国的决定。
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二战很快也来到。聪明的英国人敏锐嗅到国际形势的反复:希特勒的排犹政策使犹太人已完全丧失谈判筹码——毕竟在英国犹太人总算还活着,而德国却想他们死。英国发现倒不如把巴勒斯坦让给阿拉伯世界,换取他们的支持更划算。
英国立即开始严厉限制犹太人业已进行的对巴勒斯坦移民,又再次承诺将允许阿拉伯人在巴勒斯坦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可以包含犹太居民)。正如英国所料,犹太人团体仍然支持英国的“出尔反尔”——他们没有选择,如果希特勒最终获胜,犹太这个民族就将从地球上抹去。
二战结束了,盟军果然获胜,但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纠纷也便开始。英国在二十年内,分别作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阿犹双方各持一词,都表示耶路撒冷地区该属于自己,自己应当建国。
争论没有结果,但问题必须解决!欧洲原有900万犹太人,希特勒杀死了600万,剩下300万要如何安置?如果犹太人不建国,他们要去哪里?
犹太人也是固执的,英国曾为他们提供了替代方案:去肯尼亚的白高原建立国家,自然条件还更优于巴勒斯坦地区,史称“乌干达方案”;但犹太人立即表示:他们不去巴勒斯坦以外的任何地方,以色列国必须在”应许之地“才符合经文要求。
可是,巴勒斯坦属于阿拉伯呀!耶路撒冷也是穆斯林排名第三的圣地,那可是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彼时就正有数百万阿拉伯人生活在巴勒斯坦地区。
犹太人拿走多少土地,阿拉伯人就将失去多少,其中没有调和的余地。
包袱甩给了英国,可战后的英国又哪里有能力解决这问题呢?
较强势的阿拉伯世界通过国联频频谴责抗议,而弱势的犹太人则采取“非正规暴力”,在英国境内开始了各种恐袭活动——正如几十年后巴勒斯坦人对以色列人做的那样。
一直很聪明的英国迅速把自己烤来的烫手山芋扔给了新的世界盟主,美国:现在轮到罗斯福来做决定了。
阿拉伯人倒霉的日子就要来到了:由于相似的历史背景,美国并不认为犹太人赶走原本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阿拉伯人有什么不对,正如他们对印第安原住民曾作过的那样。美国国内的犹太团体也对总统展开游说,原因倒有点讽刺:如果不支持犹太人建国,大部分欧洲犹太人就将登陆美国,而美国犹太人特别不希望自己的同胞全都跑过来——看起来Jew总被和中国人并论也不是没道理呵。
在古早的历史中,美国——具体来说是罗斯福总统——是唯一的”恶人“(美国国务院并不支持以色列建国),但随着苏联解体,几批原有的绝密史料公开,历史家惊讶地发现,巴以问题同苏联竟然也有不小关联。
依着今天历史学家的见解:斯大林在连续尝试染指伊朗和阿富汗都不成功后,意识到中东地区终将落入美国手中,“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它”,而毁掉中东的捷径,正是支持以色列加速建国。
总之,在纷繁不清的混乱中,美国和苏联共同作出了“有限度支持犹太人建国”这一决定,联合国迅速将今日以色列地区的土地一分为二,56%划给了犹太人,44%则归属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以色列-巴勒斯坦问题就此一锤定音。
明显地,联合国的决定在偏袒以色列。巴勒斯坦地区的居民从来便是阿拉伯人,一战之后犹太人汲汲营营,也不过才取得了整个巴勒斯坦地区6%的实际居住区而已(左数图1);藉着联合国的决议,却一夜之间夺取了56%的领地——人数远少的犹太人,获得的倒比世居的阿拉伯人还多。
以色列人夺得多少领土,阿拉伯人便蒙受多少损失,何况土地的分割是更大的不公。以色列主张领土的最大依据不过是《圣经》——如果这可以奏效,鉴于世界是盘古和女娲创造的,整个地球都应当属于中国才对。
这场历经三十余年的领土争夺战,以色列终于大获全胜。不出意料地,联合国决议话音方落,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便迫不及待宣布建国,那蓝色六芒星的旗帜从此就在世界上飘扬了。
两千年来,犹太人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国家,而且恰就是在传统经文载明的地点,《旧约》的经典响彻全国:
“我要将以色列人从他们所到的各国收取,又从四周聚集他们,引导他们归回本地。我要使他们在那地,在以色列山上成为一国(结37:21-22)”
两千多年的大流散终于走到了尽头,天启实现了,这是令人热泪盈眶的事件——我认识的以色列人提到建国,无不下意识的双手虚握眼神向天,那是他们传统的祷告势。从公元前的国破家亡,犹太人百代的努力终于令自己实现了传说中的古老梦想,这难道不是神迹吗?
但阿拉伯人可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神迹,巴勒斯坦根本没有按照联合国要求建国——那意味着承认以色列侵占本属于阿拉伯的国土。愤怒的阿拉伯人打算跳过虚伪的联合国,直接采取近代的解决方式:以色列建国的第二天,在1948年的5月15日,阿拉伯人便对以色列宣战了。
04. 犹太人的力量
我去过不少阿拉伯的国家,阿拉伯的朋友们普遍同情巴勒斯坦,认为“历史上欺负犹太人的是欧洲人,不是我们阿拉伯人。以色列人没有地方可去,欧洲人也不管他们,是我们给了他们地方,可他们现在却想要把我们赶走——德国人杀了犹太人,为什么承担代价的却是我们阿拉伯人?”
某种程度上,这疑问客观而正确。然而在这不大讲道理的世界,阿拉伯人恰恰只拥有道理。
法理上,以色列的建国遵照了联合国的决议,并未多占一寸土地,而阿拉伯对以色列的攻击,才是侵略的战争。这样的侵略战,阿拉伯人一共发动了三次(即第一、三、四次中东战争),其中的每一次,阿拉伯人都占有明显的纸面力量优势,而每一次的结果,全都以阿拉伯人的失败告终。
今日以色列的领土,也正是通过三次反侵略的“对阿自卫反击战”获胜得来的。
如果说前两次(一和三)还多少有阿拉伯人轻敌、准备不够充分之类的原因,第四次的中东战争,是中东世界彼时军力最强的埃及和叙利亚联军,经过精心训练谋划,趁着犹太人最看重的赎罪节,在以色列全然无备时,步调一致发起的大规模突袭;但结果仍是以色列稳住阵脚全面反攻,埃叙联军节节败退,靠着联合国停战决议才免遭全军覆没的结局——阿拉伯人最终明白:在军事上,他们永不可能消灭犹太人。
正是这次中东战争后,中东军力最盛、也是前四次中东战争的主力担纲,埃及在丢失包括西奈半岛在内的大片领土后,单独同以色列签订”和约“(亦可理解为投降),永远退出了阿以对抗的舞台。
战争改变了很多事情,埃及因为承认以色列而遭到阿盟开除,从此被排出阿拉伯世界核心之外。从那时到现在,埃及都只能是世界三四流的国家,再也没能回到世界的中心来。独力对抗英法联军夺得苏伊士运河主权的伟业早已消散。时任埃及元首萨达特的中东领袖之梦也就此破灭,他本人亦正因着这次单独的媾和,于1981年被愤怒的士兵刺杀了。
埃及之后,阿拉伯世界就再无人可以领军同以色列军事抗衡。
军事上节节胜利的以色列,自信已掌握了极有利的谈判筹码;然而事与愿违,以色列人很快将发现,战争获胜只是他们面对的这系列问题中最为简单的一部分。
因为他们的对手,和英法美国埃及那样的“国家”完全不一样。
05. 巴勒斯坦人的对策
前面的内容,我总是在谈以色列,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讨论另一方:巴勒斯坦人。
就我个人论,对阿拉伯的了解远多于对以色列,对阿拉伯人的亲近感也远多于对犹太人,也正因为此,我对Friedman的上述引文会有些共鸣。
中东阿拉伯世界的大多数“国家”,并不是通常意义的“现代国家”,倒都更像是部落联盟,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头领,所谓国王或总统,往往是各个部落的“盟主”,可以认为,以色列的“国家形式”,天然就比多数阿拉伯国家更“先进而成熟”——这也是几次中东战争以色列都能获胜的重要原因:同样的武器,大人自然比小孩运用会心得多。
如果说以色列是一个国家,那阿拉伯世界真的是个“世界”,在这由伊斯兰教维系的世界中,又存着许多的血缘性的部族,而“国家”却仅仅是这个世界中相对不重要的概念。
“部族>阿拉伯>>>国家”,这就是很多阿拉伯人的认知。部族主义而非国家主义,是阿拉伯世界的重要特征。凡谈论阿拉伯的问题,都需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巴勒斯坦人的部族特性,正是巴以问题的极大阻碍。按以色列人的认为,自己拥有绝对的实力,巴勒斯坦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筹码,军事尚且获得那么大的胜利,谈判桌前莫不是更加轻松么?
不是这样的。谈判大致有三个要点:和谁谈?怎样谈?谈什么?以色列人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才刚痛苦地确认:面对巴勒斯坦人时,上述三点通通无从谈起。
任谁都知道,所谓”谈判“就是妥协的过程,但作为沙漠中走出的部族,阿拉伯人是天生的武士,却不是好的谈判伙伴;“妥协”恰是巴勒斯坦人最不擅长的事情。
我曾做过贝都因村落的田野考察(Beduin, 阿拉伯人的一支古老部族,被认为保存了原初阿拉伯人的特性),也就援引毕生研究贝都因人沙漠生活的权威,Clinton Bailey的结论:沙漠中的部族持有典型的“零和观”:“每个人都是猎人,同时也是猎物,胜利者只有一个,务要确保最终胜利的那个人是你”——贝都因人的信条是“如果你要吃鸡蛋,就把鸡蛋和蛋壳全都吃掉”。
Bailey曾讲过一个贝都因的故事:
一位富足的贝都因老人,发现家中的一只火鸡被偷走了,他便把儿子叫到一起:“孩子们,我们现在处在极大的危险了——我们的火鸡被偷走了一只。”
孩子们大笑:“父亲,你要一只火鸡干什么呢?”
老人说:“你们别管我要这只火鸡干什么,重要的是火鸡被偷走了,我们必须把它找回来”
但孩子们没有理睬他,也忘记了火鸡的事情。
几个星期之后,孩子们来了:“父亲,我们的骆驼被偷走了!怎么办?“老人说:”快去找那只火鸡,“
又是几个星期,”父亲,我们的马被偷走了!怎么办?“——”快去找那只火鸡。“
终于,老人的女儿也被抢走了,父亲对儿子们说:“一切都是那只火鸡引起的,当他们拿走我的火鸡却没有任何麻烦时,我们已经丢掉了全部。”
巴勒斯坦的任何一点领土,都是他们的火鸡。要么一寸都不能少,要么就将全部丢掉,这就是阿拉伯人的认知方式。
巴勒斯坦人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火鸡,但他们绝不能让以色列人“没有任何麻烦地拿走火鸡”——Hamas-哈马斯这个组织就是这样诞生的。在哈马斯看来,“夺回以色列领土”是困难的甚至不可能的,但至少他们可以使以色列人活在恐惧中。犹太人必须了解:拿走火鸡是有代价的。
哈马斯自成立以来,已经向以色列发射了数十万枚自制的火箭弹——rocket-火箭弹只是近似的名字,在相当长的时间,哈马斯的“火箭弹”威力和大号鞭炮差不多,造成伤害的主要方式大概是碰巧砸到哪个倒霉蛋头上。近期有个新闻,巴勒斯坦的火箭弹体被发现系由中国出口的自来水管支撑,迫得国内制造方还要出面澄清,你我便不难想象这种“火箭弹”的专业程度。
更有威胁的还是汽车和公交炸弹,哈马斯的人肉炸弹倒是给以色列带来不小麻烦,最重时一天便能爆出好几起各类炸弹事件。哈马斯的炸弹至少造成数千以色列人的死伤——几乎全是平民。
我一位以色列同学对我讲:这个世纪初,他还是个生活在海法的小孩子,父亲上班出门前,时常拥抱并流泪亲吻他。“营造恐怖”这件事,哈马斯算是成功了。
即使是阿拉伯世界,也很少有人敢公开支持哈马斯的恐怖行径,但哈马斯人,以及他的支持者们可不这么看。
“这就是我们的战争”,一位哈马斯支持者表示,“恐袭和战争是两回事,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对以色列发动正规战争,这是我们巴勒斯坦人仅有的反抗手段,这根本不是恐袭。”
更大的麻烦在于:由于阿拉伯的部族性而非国家性;以色列也不知道巴勒斯坦数百个“组织”究竟哪一个才有资格坐在谈判桌前,代表巴勒斯坦来讲条件。从哈马斯到法塔赫,各类组织的立场和诉求差异巨大,唯一的共性就是他们都要“消灭以色列”。
但是,当代文明秩序总有个基本的原则:冲突是有限度的。即使“疯狂”如创普,他的冲突总还是限于非军事手段,即便军事方面美国决不会畏惧任何一个对手,所谓“底线”。如果巴勒斯坦人把他们的底线设在“消灭以色列”,所谓与虎谋皮也就是这样。那不是靠谈判可以解决的,要靠的是力量——一种巴勒斯坦人根本没有的东西。
我有不少的阿拉伯朋友,大率都持同情巴勒斯坦的立场。当我问及如何看巴以问题?他们往往毫不犹豫:“以色列是个不应该存在的国家,它应当消失”——那么,现在的这些以色列人要去哪里生活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巴勒斯坦人永远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全世界都欠他们的——某种意义上这好像是真的。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代表全世界国家的联合国,决议把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的。所谓的“联合国讨论巴勒斯坦难民问题”更是荒唐无比——巴勒斯坦难民就是由联合国制造的,“难民”应当是指被迫离开自己的国家的人;而巴勒斯坦人在自己世代生活的土地上,忽然间全变成了“难民”,全世界还有比这更可笑而可鄙的事情吗?
但是,巴勒斯坦人好像从来就没想过,他们到底能用这“受害者”的身份换回点儿什么来。而这个世界其实也没人在乎“正确”这回事:以色列人如此,阿拉伯世界的“朋友们”也相同。
06. 敌人和朋友
1948年的首次中东战争,摇摇欲坠的新生以色列勉力自保,并没能攻占巴勒斯坦许多领土,联合国认定的巴勒斯坦大部分领土倒是在埃及和约旦手中。但无论埃及还是约旦,从来没人站出来,真诚地对巴勒斯坦人说:“瞧啊,这就是你们现在剩下的全部了,要不你们就在这里建立国家,先忘掉那些不可能夺取的部分吧!”
埃及和约旦只是拿走了联合国决议中本属于巴勒斯坦国的那些土地——像以色列一样;然后同情地看着巴勒斯坦人异口同声:“我们都支持你们消灭以色列!“
回忆一下火鸡的故事吧:当一起抗击以色列人时,“阿拉伯”固是共同的认知;但一旦有了火鸡,部族的特性便立即占据了阿拉伯人的心,“阿拉伯民族”的共同概念便退居自家部族以下,至于“这原本是巴勒斯坦的国家领土”这类国家观念,阿拉伯人并不能真的理解是什么意味。
恰恰这一段时间,也是巴以冲突最不激烈的时候——因为巴勒斯坦人不知道该怎么从三个国家手里把领土讨回来。一直到1967年,当以色列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大获全胜,将埃及和约旦占据的“巴勒斯坦领土”全部夺回,巴以冲突才又严重起来:离开了“阿拉伯”的共境,巴勒斯坦人现在总算能够再次确认唯一的敌人了。
以色列并不是没有做出过让步,2005年8月16日,以色列总理沙龙宣布单方面撤离加沙,加沙地带重归巴勒斯坦:巴勒斯坦的敌人(以色列人)从巴勒斯坦的朋友(埃及人)手中抢回了原本该属于巴勒斯坦人的加沙地带,然后归还给了巴勒斯坦。
也就在那一天,哈马斯又从加沙地带向以色列发射了数百枚火箭弹,造成了数名以色列平民伤亡,算作对以色列善意的“回报”。
——到底要怎样的想象力,才能够理解这些乖谬的历史事实呢?
巴勒斯坦人好像就从来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似乎就是“让以色列人付出代价”。巴勒斯坦领袖也从未认真地提起:他们到底打算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巴勒斯坦国?——他们只是希望以色列彻底消失。
多年来,纵观整个“巴以和谈”,巴勒斯坦都是被动的一方,他们始终守着“以色列这个国家本不该存在”的理念,顽固坚持着“巴勒斯坦地区必须完全属于阿拉伯人”的信仰。所谓“和谈”,实际上只取决于以色列人愿意后退多少,而巴勒斯坦人永远在原地——孩童不断在哭闹,大人用最极端的耐心哄着孩童却一无所获。大人本可以轻易扼死这孩童,只是其他的“大人”不容许他这么做而已。
巴勒斯坦的缺陷,在他们民族最有名的那个人上,表现的也最为清楚。
07. 阿拉法特
阅读阿拉法特的传记实在是愉快的事情,隔着冰冷的文字,读者都可以感受到阿拉法特这个人极度的聪慧、狡黠与长袖善舞。我常想,阿拉法特只是生错了国籍而已——如果他是个美国人,全世界就不会再知道马斯克的名字;而若果在中国,贾跃亭在他面前简直像个单纯的孩童。
这是怎样一个神奇的人物呵!他永远身着笔挺军装,别人也就叫他“阿拉法特将军”——而巴勒斯坦根本没有军队。
普通的巴勒斯坦人拿不到护照(巴勒斯坦没有,以色列不给他们发),阿拉法特却是当时全世界每年出访次数最多的“领导人”,他见过的国家首脑比任何政治家都多——联合国秘书长都不如他。
这位“将军”所到之处,总得享受21响礼炮的国家元首待遇,他胖胖的身体踱步在红毯上,极有风度向各国仪仗队挥手致意,巴勒斯坦的国旗就高高飘扬在他的头顶——但这国家从未真正存在过哪怕一天。
阿拉法特还有数不清的钱,Forbes计算阿拉法特是全世界第六有钱的元首——可任谁都知道巴勒斯坦有多穷。
阿拉法特像极了童话里的皇帝,区别是全世界有一百多个国家的元首,都甘愿陪着这皇帝穿着那本不存在的“新衣”。
人类历史上,所有类似巴勒斯坦的政治体中,阿拉法特是唯一一位享有这样地位的人物。你知道库尔德的领袖是谁?南奥塞梯呢?或者北塞浦路斯?许多人怕是连这些“国家”名字都没听过——可是,有谁会不知道亚西尔.阿拉法特呢!
藉着自身的超凡魅力,阿拉法特就成了以色列认定“第一个可以代表巴勒斯坦的人物”(佩雷斯)。他能够“使巴勒斯坦八个针锋相对的主要派系代表坐在一间屋内,倾听他们各自对某一既定难题发表不同看法,终于他谈出了自己的意见——这意见使屋里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观点并未被置之不理,而别人的观点也没被全盘接受”(Thomas Friedman)
阿拉法特像一团水,在各派系间自然流淌,将所有人裹挟到一起;但这也成了他的缺陷:水同样没有自己的立场。
如上面所谈的:巴勒斯坦各派系观点的唯一共同内容,就是绝不承认以色列的建国权利,巴勒斯坦地区完全应当是阿拉伯领土。
阿拉法特不能、不会也不敢改变这一点。区别仅仅在于:通过一系列不切实际的光明希望与宏伟口号,现在的巴勒斯坦人民真的相信自己能把以色列人统统赶到红海里去了。
“没有幻想的生活是令人难以忍受的”,阿拉法特总爱这么说:“我得给巴勒斯坦同胞的苦难生活赋予一点意义。”
以色列人旋即失望发现,他们确实找到了那个能代表巴勒斯坦的人,但这个人却不能改变任何事。他与哈马斯的区别仅仅在于:阿拉法特只是宣称“巴勒斯坦必将消灭以色列”,而哈马斯则真付诸行动。以色列人不无讽刺的将阿拉法特称为“宣传性恐怖主义”。
当以色列人终于认识到这个有着天真笑容的胖子到底不能带来什么”和平进展“时,他们就对阿拉法特出手了——阿拉法特被以色列从巴勒斯坦赶到约旦,又被约旦赶到了黎巴嫩,但他的“反以事业”从来没有停止过,最大的成功则是差点暗杀了收留他的约旦国王侯赛因。
终于,以色列也受够了他的巴解组织,打算彻底地消灭阿拉法特以及他的支持者。1982年,以色列动员全国兵力十万余人,主动入侵黎巴嫩,第五次中东战争爆发。
阿拉法特是个英勇的战士,尽管阿拉法特曾经在Karameh之战中击败过——那是阿拉伯面对犹太人为数不多的胜利,但也不过是一次局部战斗而已。
当以色列想要认真时,阿拉法特根本就不堪一击。那时的以色列人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武器,而战壕里的巴勒斯坦人除了火箭筒一无所有——我们已经谈论过,那种“火箭弹”到底是什么了。
仅仅用了五天,以色列就轻松杀死了所有敢于抵抗他们的巴勒斯坦勇士,冲到了阿拉法特的庇护所: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城下——再没别的选择了,阿拉法特只能被迫离开贝鲁特,逃往北非国家突尼斯,他在那儿还有几处别墅。
有趣的是,在突尼斯召开的第一次记者会仍然是典型的“阿拉法特风格”:永远胜利,充满希望,阿拉法特又赢了,巴勒斯坦光复的日子就不远了——但杂音已经出现,巴解组织代表之一Issam Sartawi微笑着:“如果这样的胜利再来上几次,我们就该去斐济开会了。”
他也为着他的态度被阿拉法特逐出了会场。
一个人开始在意自己的权威,那便是他衰落的起始,阿拉法特的时代到底结束了。当他又一次习惯性地去找阿拉伯世界的老朋友们时,阿拉法特惊讶发见:第五次的中东战争在海湾各国的收视关注率,还不如1982年世界杯高。冲动的阿拉伯人仍然愤怒,但不是为着数千巴勒斯坦平民被杀害;而是德国奥地利兄弟邻国踢了场默契球,做掉了英勇的阿尔及利亚足球队(他们首场以2:1击败了强大的西德)——阿拉法特的朋友们终于厌倦了他无止境的“英雄故事”。
以色列人如愿地消灭了阿拉法特,至少在精神影响上;但是,他们就胜利了吗?
阿拉法特确实被赶到了北非,但巴勒斯坦的人民仍然信任他,巴勒斯坦的目标没有变化,仍然是“消灭以色列”。英国的记者记下了感人一幕:一位从黎巴嫩生还的巴勒斯坦老妇亲吻着阿拉法特的光头:“以色列人杀死了我四个儿子,四个”,她呜咽着:“现在我还有三个儿子,全都献给你。”
更糟糕的,一贯很会做生意的犹太人很想要和黎巴嫩谈一谈受降条件,为昂贵的侵略战收回一点成本。可他们立即发现,自己同样找不到能够代表黎巴嫩的人——那又是个复杂的故事。总之不要忘了,黎巴嫩也是个阿拉伯国家。
阿拉法特被打跑了,然后呢?以色列军队如泥塑木雕般驻扎在黎巴嫩领土,守卫着他们的“胜利果实”——黎巴嫩可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以色列的正规军迅速成了各派黎巴嫩民兵暗中的射击练习对象,黎巴嫩的民兵组织们甚至展开了一场竞赛:标的是看谁杀死的以色列士兵更多。
以色列发现,自己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长期驻军黎巴嫩“保持战果”,要么在拿不到任何对价的情况下,单方面撤军。
就在以色列人不知所措时,他们又犯下了滔天大错。巴勒斯坦难民营的数千名平民被军人屠杀了,史称“贝鲁特大屠杀”,国际社会一致认为以色列军是始作俑者。短短几十年,犹太人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人,谴责声一浪高过一浪。
焦头烂额的贝京首相再没别的办法,他只能宣布以军撤出黎巴嫩,留下数千具年轻的尸首,战利品却只有“犹太纳粹”的骂名。这深深刺痛了以色列人的神经,贝京也在汹涌抗议声中黯然辞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干不下去了。”
这就是最后一次中东战争了,从此以色列再也没有和他的阿拉伯邻居们发生过大规模军事冲突。以色列人终于学会了一个道理:他们确实能够在军事上轻易的杀死大量阿拉伯人,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但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2004年,阿拉法特去世了,在巴勒斯坦他的支持者看来,阿拉法特从来就没有输过,即使是黎巴嫩战争——沙龙居然集结强大的以色列全军,只为消灭他一人,这正是对阿拉法特最深刻的纪念与肯定。
这就是阿拉法特——巴勒斯坦的缩影,他固然不能击败他的敌人,但他的敌人也别想真得战胜他。
08. 以色列的抉择
在前一篇中,亦有朋友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是个好问题。公开的媒体,通常会解释为“耶路撒冷同为犹太教和伊斯兰教圣地,双方互不相让”——这的确是重要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犹太人不仅仅要在阿拉伯世界划出自己的土地,还要让这土地上原有的数百万阿拉伯人都消失掉,“留土不留人”,这是巴以问题如今难解的根源。
犹太人为什么就不能将以色列作成一个多民族共处的国家,却非把阿拉伯人赶跑不可呢?这得从以色列的“国统”谈起:
和阿拉伯人不同,犹太复国运动指导下的以色列,拥有极其清晰的建国目标:“以色列将是一个拥有古代以色列王国全部土地的,由犹太人统治的民主国家”。
正是这看似简单的信条,使以色列陷入了艰难的逻辑困境。
论述这问题最好最清楚的是Thomas Friedman,我便援引他的讲说:
在“拥有全部以色列土地”、“犹太人统治”和“民主国家”三个目标中,以色列人实际上最多只能同时达成两个。
——因为“全部以色列国土”上,大多数居民却都是阿拉伯人,民主的选举制度一定会搞出个巴勒斯坦人来作以色列的总理。正如美国为战后的伊拉克设计了民主制度,却把伊拉克选成了伊朗盟友那样。
以色列人一共有三个选择:
1. 生活在全部以色列土地上的犹太人国家——但不民主;
2. 犹太人的民主国家——但不在全部的以色列土地上;
3. 全部以色列土地上的民主国家——但不是犹太人的;
要放弃哪一样?
经过几十年探索,特别是第五次中东战争残酷的“胜利”,聪明的犹太人终于明确该怎么做了:他们还是可以在以色列的土地上建立一个确保由犹太人治理的民主国家——只要让“巴勒斯坦人在这里不存在”就好了。
“将阿拉伯人限制在有限的空间,这样最终将减少他们的人数,并使以色列有机会引进新的移民,使犹太人几年之内在人口中占多数”——耶路撒冷市长鲁希.哈提卜1968年在安理会的证词
这便是所谓“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问题”。以色列开始通过向联合国决议中的主要巴勒斯坦领土-约旦河西岸不断移民来制造冲突,凡在冲突中离开故土的巴勒斯坦难民,以色列便永不准许他们再回来——毕竟这些“巴勒斯坦领土”是以色列实际控制的。
这些再也不能回家的巴勒斯坦人,就是“巴勒斯坦难民问题”的由来。以色列人终于蚕食掉约旦河西岸大部地区,亦成功的将国内阿拉伯人比例由原先的65%降至现在的20%左右——代价则是全世界多出了大约五百万“巴勒斯坦难民”。
巴勒斯坦人终于发现:自己已错过了太多。1947年那份“极度不公平”的联合国决议,事实上已经是巴勒斯坦国可能拥有的最大领土,但那次建国的机会被阿拉伯世界拒绝了。
历史性的握手——以色列总理拉宾终为这一握付出了生命代价
2000年美国戴维营,克林顿的斡旋下,立场较温和的以色列总理巴拉克再次提供巴勒斯坦建国选择。但由于阿拉法特要求定都耶路撒冷,并坚持对耶路撒冷的全部主权,谈判再次破裂,阿拉法特终于放弃了巴勒斯坦最后一次可能建国的机会。
同为semitics-闪族人的后裔,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其实也有共性,比如他们都崇尚并相信力量,但区别在:以色列人确实拥有力量,而巴勒斯坦人没有。
筹码越来越少,巴勒斯坦人手中最终也就只剩“国际社会支持”一项——每一次以色列吞并约旦河西岸的行动,都会伴随着“国际社会强烈抗议以色列违反联合国决议”,这抗议绵软无力,但小国以色列到底不能全无顾忌。
撕掉这皇帝新衣的人,还是特朗普。
09. 被抛弃的巴勒斯坦
去年的八月份,中东地区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色列和阿联酋绕过巴勒斯坦单独签订了和平协议,还确定了彼此外交地位——这协议所以“大”,重要的缘由在于“绕过巴勒斯坦”。
冥顽的巴勒斯坦所以能够一直得到“国际社会支持”,根源还是在于当代世界毕竟不是纯粹的丛林,多少还有一点“江湖道义”。巴以问题的历史也不过才几十年,弱势的巴勒斯坦如何无辜沦入现在的困境,这是许多人都还能够清楚记得的事实——但也正是因为这“道义”的窠臼,令巴以问题陷入了僵局。
特朗普则不同,他自上任伊始,便表现了“我根本不在意巴勒斯坦人”的明确态度,先是决定将美使馆迁到耶路撒冷——意味着完全承认以色列的全境领土主张;又斡旋因巴勒斯坦问题同以色列敌对数十年的阿拉伯盟友们同犹太人签订和约——与阿联酋的和平协议,就是以色列建国七十年来的第三份和平成果(埃及-1978和约旦-1994之后),大致每二十年才能到来一次的和平,当然要算大事件,也确为“中东和平的历史性突破”。
巴勒斯坦却逐渐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阿拉伯的盟友们抛弃了——对比四十年前埃及同以色列单独媾和签约,阿拉伯世界一致谴责,并把埃及开除出阿盟的激烈抗议;几乎同样的场景,阿联酋与以色列的和约却没什么像样的反对声音,巴林约旦阿曼等阿拉伯兄弟国家甚至还表示“欢迎”。就在今年的3月份,阿拉伯世界长期的反以色列盟主:沙特的外交大臣费萨尔竟然表示“与以色列签订和约将对沙特有巨大好处”。
巴勒斯坦人立即声讨这样残酷的“背叛”,但在几十年的无谓对峙后,他们的阿拉伯朋友们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尽管在本次巴以冲突,阿拉伯国家仍然一贯地“谴责以色列”,但他们大概也不会再做更多了。只有巴勒斯坦人继续在认真而激烈地反抗,可他们除了那些可怜的“火箭弹”,又还有些什么呢?
10. 结语
尽管以色列多次表示“将中止吞并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领土”, 但任谁都能了解,这决不会是真的。
被阿拉伯世界抛弃的巴勒斯坦人,如同手无寸铁的孤儿。再过一些年,巴以问题或许将成为以色列的内政,不再能够成为中东和平的巨大阻碍,以色列可以同其他阿拉伯国家单独媾和;而巴勒斯坦人可能的最好结果(倘使他们能够认清现实):大概是未来在一小块加沙地带(图3,面积大约等于北京丰台),拥有一个巴勒斯坦国了——尽管一直在让以色列人“付出代价”,他们还是丢掉了了自己的火鸡。
但是,巴勒斯坦人并没有被消灭,他们仍然存在以色列的(未来)境内,只是换了个难民的身份而已。巴勒斯坦人,还有哈马斯以及类似的许多组织,他们会愿意就这样“失去火鸡”吗?作为国家的以色列,能够迎来自己的和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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